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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蓝世界

2001-01-24 来源:中华读书报 (长篇小说·节选) 我有话说

内容简介

打开这本书的时候,一座现代化的教学基地——沙川高中便如诗如画地展现在您面前,这里不仅林立着高楼大厦,还林立着清规戒律、条条框框、森严壁垒。这里有温馨花季,蝶飞蜂舞,有银发皓首与莘莘学子们的辛劳心血。还浮动着恶腥的污泥浊水:贪污腐败、蝇营狗苟、阴谋暗算、官场杀机,令人忿然发指;女生自裁、男生戮母,不时暴出血腥冷门,令人唇寒齿冷:天真浪漫的女孩儿被校长“包养”,教书育人的圣土被无情玷污……从学校到社会,一幅五彩斑斓的当今社会风景画令人驻足,令人扼叹,令人深思,令人痛心疾首。

当传统教育的“老牛破车”从历史深处辚辚而来,正前方必定是一部素质教育风光无限的现代化“缆车”。

因为我们毕竟处在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罗艳一觉醒来,窗外是很好的阳光,罗艳揉了揉发痒的眼睛,看着妈妈把窗帘钩住,露出一片冰蓝色的玻璃。今年流行这种颜色,既有蔚蓝色的平静,又有深蓝的稳重,还有浅蓝色的明媚。早晨的阳光,透过这一片由窗帘造成的三角形的玻璃,穿上了一层舒服的外套钻进屋里,就像一条奇异的小溪在泛滥。窗前书桌上,一份昨天晚上刚完成的活页练习题正懒洋洋地承接着阳光的抚摸,蓝黑色墨水写成的一行行纤细秀气的字体,把纸质有些差的卷子洇得有些轻微的起伏,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隐隐约约明明昧昧的投影,显得格外有趣。冰蓝色的阳光照映下,一个个蓝莹莹的字仿佛都变成了透明的质地,在罗艳眼前轻轻地一摇一摇,好像夕阳映衬下微风中轻轻晃动的冰蓝色的氢气球,就这么摇着、晃着,排成一道曲折往复的清浅的水来,溅着一两朵微小的白色小花,悠闲地流开去,淌满了整个桌子,淌满了整个房间。

罗艳眯缝着眼睛想,这一切多像那一首诗——

河汉清且浅,

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

脉脉不得语。

意境和氛围都相当地优美,可惜忘了是谁写的。相比之下,王菲唱的“落日有诗情,夕阳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倒是差劲得多。可见有时人们心里想要的,并不一定是虚华的表象,而是现实与心灵的契合。就像眼前这个房间,与新家里自己的房间无法同日而语,但罗艳总认为这里多了一种不可言传的魅力,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的词汇库存有限,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只有“脉脉不得语”。

今天还有一点特别,就是罗母破例地回了家,要给女儿做一顿早饭。虽然她是坚定的女权主义者,然而女权运动并不排斥发扬母爱,这恐怕是罗母新近的发现。及时地把发现应用到实践,向来是她的一大特点。比如早些年她发现如今的女人手里闲钱多了,认为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便决意开一家美容院。当时的罗父正为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四处奔波,对此不管不问。谁知数年之后罗母的美容院把连锁店开到了本市全部县区,口号是“让一百万沙川人先漂亮起来”,势头反而盖过了罗父。

然而这对罗艳来说似乎并不是个好消息,本来就各自为战的家,只会因此更加零散。几年过去了,罗艳倒也习惯了一切——不习惯也没办法。好比清政府办外交,本来一百个不情愿,巴不得闭关锁国,可人家英法联军不答应,只好建个什么总理衙门来应付。

不过今天天气这么好,不许想这么多不开心的事。难得有个不上早自习的早晨,更难得的是不用自己做早餐。罗艳索性坐在床上,用双手支着身子,像个陌生人似的打量着这个住了十七年的屋子。雪白的墙壁,整洁的书桌,粉色的地板砖,浅绿色墙裙。真好!罗艳由衷地感叹着。窗台上,一个精致的鱼缸,有大半缸清水,几块雨花石和两条叠尾的红金鱼。大概刚才妈妈卷窗帘时碰到了,水面在微微地晃,两条金鱼大梦初醒般懒洋洋地活动着鳍翅造成一圈一圈的小旋涡,像隔壁小姑娘的酒窝一样,让人感觉甜滋滋的,扩散到水面,变成了一层一层荡开来的涟漪,像不断旋转的冰蓝色的陀螺,好看极了。

罗艳微笑着把胳膊向前平推出去,像是去抓面前飘忽不定的空气。她调皮地闭上眼睛,凭感觉踢着两只脚在地上找拖鞋,找了半天没找到,不由地低下头看,却发现自己沐浴在阳光里的两只脚轻盈而洁白,就像刚用沧浪之水洗过一样,若隐若现的浅绿色的血管在冰蓝色阳光的抚摸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光彩。罗艳轻轻晃动着脚,调皮地一张一合十个粉红色的脚趾,忽地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舒适,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又不愿让它就这么快就悄悄地溜走。把整个身心都沐浴在冰蓝色的阳光里,真是一种简单而又充实的快乐。

“吱……”门开了,罗母扎着围裙,探进身子微笑道:“小艳,醒了?快洗洗,妈做完饭了。”

罗艳随着开门的一刹那,感到另一种阳光,一种没遮没拦原原本本金色的阳光扑面而来,与原本充满了整个屋子的冰蓝色的阳光奇异般地融为一体,呈现出一种画家的调色板里都调不出来的瑰丽的色彩,温暖、悦目、柔和,简直像掬了一捧瑶池里温凉的圣水柔柔地敷在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那么舒畅。门口,罗母的身子被金色的阳光镶上了一个明亮的晕边,那么美丽,却模糊了边际,只是更加显露出一张母亲特有的做完早餐后轻松舒心的笑脸,好美,好美。

罗艳开心地微笑着,找到了那两只顽皮的拖鞋,把脚丫伸进去,猛得一下子跳起来,伸出两个手臂最大限度地张着举过头顶,嗓子里发出一种世界上最开心最满意的声音。这个反常的举动倒把罗母吓了一跳,等明白过来,嗔怪一声,转身端饭去了。

罗艳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得大大的,拼命呼吸着周围太阳味十足的空气,心情不知怎么地变得格外的好如同窗外朗朗的天气。早饭很简单,热乎乎的豆浆,香喷喷的茶蛋,金黄色的油饼。罗艳觉得自己的胃口大增,突如其来的幸福令她忍不住道:“妈,今天我胃口特别好,简直可以吃掉一头牛!”

罗母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昨天下午,她和罗父用了十五分钟把保存了二十年的大红色结婚证换成了深蓝色的离婚证,罗父是这方面的专家,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二人早有约定,女儿高考之后再告诉她,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这么说的,话一出口,却带来了无比的尴尬。现代人面对快节奏的生活,既学会了迅速地开始一段感情,也学会了迅速地结束它。

罗父与罗母的离异如果广而告之的话,大多数人会评论道:“早该离了!”似乎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夫妻俱显的注定迟早要分手。罗父昨晚在最后的晚餐时道:“小艳是无辜的,我们决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她。”当时罗母的心里难过得好比大口大口嚼着黄连,满肚子的苦只有独自品尝。罗父罗母昨晚关掉了所有的通讯工具,谈论了一夜的主题,竟是如何瞒住独生女儿父母离异的事实。罗父罗母一点也没有提分财产的事,无所谓分与不分,早晚一把手全给了女儿。这倒是与其他分手的怨侣大相径庭的地方。

婚姻好比一瓶可乐,喝完了那深玫瑰色的液体,手里只剩下一个空瓶。随便丢弃的话实在有失身份,可也不能总是拿着。大概每一个喝完可乐的人都会想这瓶子实在是个多余!然而这就是生活。记得李商隐的一句话很说明问题——“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罗艳的心中却没有这么多的心事。她只是简简单单地感觉到了快乐和幸福,像世界上所有在母亲目光注视下开心地吃着早饭的小女儿一样,何况这种感觉并不易得。她太过于兴奋和喜悦,满足于眼前的一切,却忽略了所有的细节。宛如又亮又红的苹果上,一个芝麻大小的麻点,虽不起眼,却极可能是苹果被虫蛀的先兆——可惜人们往往惊诧于它的漂亮,忽视了早已在悄悄改变的本质。

罗母悄悄叹息了一声,问道:“好吃吗?”

回答是:“好吃死了!”

虽说只有传统的观念才避讳那个字,不过罗母如今已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母性占了上风:“大清早的,干吗要提那个字?以后不许提!”

罗艳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算是承认了错误。

罗母也微微笑,突然明白以往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什么人格独立,什么女性尊严,统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其实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她们的成熟、独立和尊严,别人是给不了的,也帮不上。好比红艳艳的柿子,尽管可以用什么药水把它催化得快一些长大,但那种沁人心脾的甜和香,实实在在地与它无缘。鲁迅有名言说,女人有了孩子,才会坚强起来;孩子失去了母亲,倒有可能更加果敢,可是……

罗艳突然问道:“妈,你,是不是有事?”

罗母一惊,险些把实话说出来,忙掩饰道:“没有,今天妈妈陪你,早把事情推到一边了。”

罗艳释言道:“那多不好,你平时那么忙,今天也不会闲着。对了,妈,你,”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道,“你等会就去忙吧!反正我要学习,你也帮不上忙。走之前,嘿嘿,”又停了一下,道,“替我刷刷碗吧?我最不喜欢刷碗了,”补充着,“以前都是我自己刷的。”

罗母几乎要哭出来,只觉得眼睑上方的液体疯狂地上涨,好在罗艳害羞地低着头。罗母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笑道:“好好好,满足你的要求。”还想加一句“小懒虫”,却怎么也出不了口,哽在喉咙里隐隐作痛。

等罗艳有些歉意地去自己房了,罗母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反锁上厨房的门,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的伤心、痛苦、内疚、压抑和不知所措,在轮番折磨了她的心之后,化作汩汩的泪水,从眼眶和心里同时涌出,瞬间淌满了整个身心。

沐金得了第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年级,比感冒病毒的传播速度都迅速,却远远没有它们的杀伤力大。说实话,沐金得了第一名,还不如沐金“又”没有得第一名轰动效应强。这好比报纸上的有关廉政建设的报道,好不容易碰见了一个清官,一部分读者会说:“他未必真是清廉吧?”或是“这是他的本分没有什么”;若是不巧几天后该官东窗事发,更多的人会拍案道:“看看!他真不是个东西!”可见中国人对别人好事的注意程度大大地逊色于关心他们倒霉的热情,沐金的第一名,不幸正落入了这个沿袭了多少代的方程式,一番运算之后,得出了一个结果:早该如此。

这个被最大多数的人们认同的结论,其实有三个意思:

1.沐金你以前实在太不用功;

2.沐金你小心着点说下来就下来了;

3.还是我的眼光最尖说你行你就行。

沐金在脑子里头将这几个论点分析了一遍,发现没有一个是说自己的好话,倒是讥讽的成分不小,不由得慨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恐怕只有沐森对儿子的称赞最发自内心。得知好消息的第二天晚上,恰好有饭局,沐森满心希望能带儿子改善一下以资鼓励,谁知学校临时安排了什么事情,沐金只得忍痛割爱,沮丧得痛心疾首。沐森也觉得遗憾无比,只好独身赴宴。

请客的是市委组织部的易科长,人称易拉罐,大概出自他的体形考虑,倒也贴切。市委大楼上除了书记部长尚且保留一些威仪外,平级或下级的熟人“老易”或“老罐”叫得相当顺口。围着桌子坐了五个人,大多是酒场上的老战友,无须介绍就很快打成一片。易拉罐的酒量最差劲,啤酒一杯白酒二两,于是又有人称之为“易老三”,不过没有前一个叫得响。

喝着喝着,有阶级敌人不忘刺探我党的机密:“老易,下半年干部评定考核这次由哪个副部长主抓?”老易业已被灌下啤酒白酒各一杯,正臻于嘴没把门的境界,道:“还有谁?老杜呗!”周围几个人相对一看,见鳖已入瓮,兴致上来继续盘问:“老易,我们单位那几个新近报上去的党员名单你们怎么还不批?真要我再去找你烟酒烟酒(研究研究)?”老易终于艰难地打了一个酒嗝,清醒了一些,听出了一些门道,于是笑道:“烟酒就不必了,记着提钱(提前)来就行!”众人快活大笑。

不过易拉罐的确有点喝多了。过了一会,自己把实话抖了出来道:

“其实你那点事,要搁以前早办了,不就是几个新党员么?要是把着不批,明摆着对下级党组织不信任,不利于团结嘛!可这今年和往常不同。”老易停下来,酝酿又一个饱嗝,半天也没打出来。

“卖什么关子!罚酒罚酒!”

易拉罐放弃了打嗝,仍有些憋气,道:“不忙不忙,听我说嘛,今年省里给各地分了些学生党员的名额,市里意思是‘七一’时搞个大的入党宣誓仪式,明白了吧?”

沐森听了,好像有人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浑身打了个激灵,追问道:“具体怎么分的?”

易拉罐道:“沙川高中5个,县里每个高中3个。”

“那程序定了吗?”

易拉罐笑道:“今天上午的文件才下来,我们又不是防疫站,哪那么快!”

沐森也笑了。不过从那一刻起,他再也没心思喝酒,反反复复琢磨这个事,以至于晚上居然破例失了眠。

真可谓“父子连心”,沐金那天晚上也没睡好。失眠的经历是最近一个月才有的。沐金以前读余秋雨的散文,发现有一句道:“铺天盖地的善良”,顿时佩服得不得了。以后再形容什么事总爱用这四个字。像昨天晚上,先是铺天盖地的喜悦,而后则是铺天盖地的失眠。

本来,考了第一是挺高兴的一件事,沾上了失眠可就麻烦了。一闭眼,什么高考啦、志愿啦、估分啦,甚至是发通知书啦等等大大小小的事一起涌上心头,沐金不由得为自己的脑袋运转的速度而自豪不已,以为奔腾X都未必有它快。可自豪归自豪,睡不着觉的滋味不会好受。四肢懒散地放在床上,像是一堆拆散的机器零件,原来一直以为一个姿势足够睡成一具化石,可不过三四秒立马感到不是胳膊硌着了就是浑身不自在,非得马上翻身不可。颠来倒去就像是被熊熊炉火炙烤着的可怜的鸭子,活着时被人拼命往肚子里塞东西,撑死了还得受这种洋罪——恐怕说“国”罪最合适。

记得有人说睡不着时要数羊,效果好得不得了。实践证明这人不是个骗子,就是跟卖羊肉的有仇。沐金把两千只羊咬牙切齿地数了两遍仍毫无倦意,满嘴都数出膻味了,让他发誓不再吃羊肉。想打开收音机放松放松,孰料几乎所有的电台集体失恋、有外遇或是患了阳痿,到处是靡靡的声音倾诉着心理和生理的烦恼,让人恍然大悟原来全世界的窥视癖和露阴癖的患者都集中到了沙川。

沐金数到第1020只羊的时候,翻了第30次身,听到了隔壁父母卧室的门第4次打开。沐金此前没有过失眠的经历,不知道老爸是不是也时常这样。沐金知道老爸并不算多大多大的官,市委大楼里像这样级别的干部俯拾皆是,可沐金记得有一次在电视上看本市一次什么会议的实况录像,进行中主持会议者道:“下面请市纪委的沐森同志发言。”一阵掌声过后,电视画面上出现了老爸一副忧国忧民、深思熟虑而胸有成竹的面容。沐金瞬间像浑身的痒痒肉都被人用小手细细地挠了一遍,油然而生出一种无比自豪的感觉来。

次日早晨,沐氏父子个个圆睁着通红的眼睛起床,彼此心照不宣。沐金顾不得问就往学校赶,前天晚上出炉的第一名今天就迟到,面子上说不过去。

坐上38路公车,回想起“打架”的笑话,不由得暗暗眉开眼笑。突然记起了“想打架”的一个新段子:一天,流浪在差班的“想打架”又没有写作业,课代表问他要,他见秀色可餐的课代表着急得脸色泛红的样子,灵感就来了,道:“作业交了不一定会改改了又不一定是自己写的写了又不一定会会了又不一定会考考了又不一定会过过了又不一定能毕业毕了业又不一定找得到工作找了工作又不一定找得到老婆娶了老婆又不一定会生孩子生了孩子又不一定是自己的,天啊!交作业干嘛啊!那我不交作业啦!!”据说为此他极为诚恳而沉重地在班里作了检讨,才没背上个处分。

公车的岁数并不大,然而由于经常装载沙川高中的学生,给弄得未老先衰,本该在学校门口停下来,可能因为吃饱了亏,下意识地又往前窜了几米。沐金提着书包下了车,一溜烟地钻进教室。教室里人并不是很多,可见善于抢点的高手。

沐金端坐在课桌旁,感觉好像打了一连串的饱嗝一般浑身通泰。眼前的英语习题圆滑了不少,转弯抹角表达着讨好的意思。英国人的确聪明,连字都狡猾狡猾的,要不怎么成就得了日不落帝国。中国人就开窍得晚,写个字还得讲究运笔藏锋,要不是后来果断地学了拼音,恐怕至今还是一副孔孟之道的倔脾气。

沐金有些看不起英国人的圆滑,厌屋及乌地把英语丢在一边。按照计划,现在该复习政治。沐金觉得计划这东西统统是骗人骗己的,至少自己的统统是。几乎每个周末,自己都兴致勃勃地制定下一周的计划,却故意不去管这一周计划实施的成果,很有点像一个没有节制的光棍汉在银行开一个定期存折,决心存下大笔家产那样多此一举。另外,计划还隐藏着每个人的学习套路,知道的不多。比方说在五班,沐金林思罗艳肯定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但这方法一般是密不示人的。周洋倒是组织过几回经验交流会,尴尬的是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讲。

周洋热情的心碰了几次钉子之后,聪明了许多,再也不搞这样的傻事。其实周洋大概是受了她上小学的女儿的启发,一次女儿回家道老师布置了作业,题目是《我的学习方法》,明天要交。周洋正为本班学生分数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伤神,闻听此言深以为然,兴冲冲地去布置。孰料高中生心里已经比小学生多了些淡淡的忧伤和淡淡的仇恨,儿歌里唱的“你帮我来我帮你”早就是被抛弃到太平洋底的东西了。

沐金的思想境界一向不高,经验之类的东西一来他从没有总结过,二来总结了也不会让你看,三来他的经验在别人眼里是不入主流的歪门邪道,于是几个尖子中就他的口碑最差。沐金发现现在的人们心理极为不正常,一边觉得旁门左道的东西不好,一边又不否认它们颇有实用价值,心向往之然三缄其口,好比穷贞妇羡慕富婊子,为难得很。

窗外的太阳破云而出,红火得像新娘的嘴唇和脸蛋。天地之间明亮起来,有的生灵正在苏醒,有的生命却正走向死路。有些东西正在清晰起来,有些东西却越来越显得模糊,好像这个世界生来就是一半黑一半白。永远都有什么东西在相对独立,甚至会在一个充满生机的早上开始酝酿一个意料不到的悲哀。

(摘自《冰蓝世界》,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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